為什麼我們要換個方式蓋房子
全球有一半以上的原物料被拿來蓋成房子¹，建築物的建造與使用更消耗了全球 36% 的能源、造成了全球近四成的碳足跡²。為了製作鋼筋、水泥等建材，除了製造過程大量耗能外，開採礦石也會造成巨大的環境衝擊。在建築物生命週期結束之後，大量的營建廢棄物也形成難以處理的問題。
因此，如果我們希望居住在一個永續環境當中，就必須要能夠找出一套方法，用更少的能資源打造出更有效率的建築。這也是為何在建築與營建部門實踐循環經濟，被視為解決問題的重要策略。
像是 2015 年歐盟提出循環經濟方案（Circular Economy Package）以來，歐洲各國的循環經濟政策中，優先推動產業往往少不了建築與營建，許多創新計畫與案例紛紛在此氛圍中誕生。台灣也有相關計劃被陸續提出。
不過什麼才是循環的建築？採用再生材料就算是循環建築嗎？還是把拆除的廢棄物都拿去回收就算是了呢？我們應該從建築物的誕生到拆除，重新檢視。
從整體生命週期看建築的循環
循環經濟是一個讓資源能持續循環、高度保存產品價值的系統。這需要透過系統性的規劃，以創新的設計與商業模式為核心，來提升每一份資源的生產力，讓我們能使用更少的原物料，卻創造更多的價值。
因此我們必須系統性地檢視建築物完整的生命週期，從營造、使用到拆除各個階段找出資源循環的破口與機會。關鍵並不是建材是否使用了再生材料，也不是單純減少來多少廢棄物的產出，而是我們是否有辦法創造出資源循環的迴圈、完整保留產品的價值。
營建階段：
從這個角度來看，一批營建廢棄物的產生，真正代表的是一批建材失去了作為產品的價值（即便能夠回收再利用，但還是需要重新耗費相當的能資源，才能重新製作成新的建材）。
如果建材能像樂高一樣重覆組裝、具有不同功能，透過預鑄、模組化、可拆解與富有彈性的設計，就能在建築物生命週期結束或用途改變時，大幅度地保有建材的價值並重覆利用，免除處理營建廢棄物的困擾。這還能減少施工產生的廢料或是餘料，更讓建築有替換零件、維修的空間。
建材銀行（Building as material bank, BAMB），這個由歐盟 7 個國家與 15 個合作單位共同推動的計劃，正在嘗試用這些方法，打破改變傳統建築的思維。BAMB 計劃認為，透過可逆式建築設計（reversible building design）讓建材能夠被完整地拆卸與重覆使用，並透過材料護照（material passport）追蹤每一份建材的履歷與狀態，那麼我們就可以將建築物視為建材暫時存放處，當建築物達成任務之後，能夠把建材歸還或提供下一棟建築物使用，就跟我們把樂高拆掉重組一樣。
荷蘭阿姆斯特丹的辦公園區 Park 20|20 就是一個良好的實例。園區建物採用品質較好的建材，不以膠結的方式固定，確保建材有辦法拆卸下來再運用，也保留了建築改變功能的彈性。如此一來，面對快速變遷的未來需求，這座園區也能比別人更有彈性，保有競爭優勢。
使用階段：產品與設備如何高效耐用
除了建材本身之外，建築物在使用過程使用了大量的水電，也包括空調、家電產品與各種設備的生產與使用，因此所產生的環境衝擊，甚至比其他階段都來得高。特別是在能源耗用的情形特別嚴重，這一部分來自於傳統房屋缺乏隔熱設計，導致空調設備經常需要滿載運轉。另一部分的問題，則是出於設備本身。
在線性經濟當中，廠商需要透過大量賣出產品才能夠獲利。不管是為了減少生產成本，而減少產品耐用性，或者是為了賣出更多的產品，而進行的「計畫性汰舊」（planned obsolescence，將產品設計成在一定時間後就會損壞或效率減低），都使得大量資源在被製成產品後，加速成為廢棄物。
在「產品銷售導向」商業模式當中，能資源效率並不是廠商所考量的重點，因此循環經濟提出的「產品即服務（product as a service）」商業模式當中，廠商賣的不是產品，而是產品的服務，因此產品越耐用好修，獲得獲利才會越高。甚至還能透過再製造的程序，讓使用後的產品與零件能夠擁有全新的完整生命週期，持續提供服務、創造價值。
飛利浦照明（已更名為 Signify ）從賣燈泡到改賣照明服務的模式，已經在荷蘭最大的史基浦機場證明了其高度效益，不僅提高了產品壽命，連用電都節省了一半。Bundles 將洗衣機以服務的形式提供，使用者不需要購買機器，也能在家輕鬆洗衣服，廠商則透過數據分析，進一步改善洗衣機的使用模式與設計。
這種模式讓使用者不用擔心產品維修與保養服務，搬新家的時候也不用擔心設備尺寸不合、需求不符而得重買一臺。所創造的服務品質與彈性，不僅讓廠商能夠創造附加價值，也讓大家能夠輕易地日常生活中實踐循環經濟。
拆除階段：建材如何循環再生
在現行的線性經濟模式中，待拆除的建築物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，通常會用最便宜的方式拆毀。然而，建材若能執行精細拆除與分選，有價值的物料就不會與其他廢棄物互相混雜，而能夠達成更高價值的再利用。
以阿姆斯特丹為例，這樣的做法便能為建築營建業在未來 5 到 7 年間創造額外的四千八百萬歐元³，讓生產力不斷衰退的建築營建業能夠反勢成長，更能節省五十萬噸的原生資源消耗，增加工作機會及大量減少碳排放。
如同綠建築、永續建築等營建產業嘗試降低環境衝擊的各種努力，循環營建同樣追求以人為本及環境友善的建築實踐。最大的不同在於，循環經濟不僅企圖提高能資源的使用效率，而是要打造一個讓能資源被持續循環利用的系統；在未來使用需求與生活模式轉換時，能保持最大的彈性，讓建材與設備能夠被再次組裝與利用，能夠保持建材及設備的高價值，而非拆除後進入低價值的資源回收系統中。
台灣邁向循環營建的先行者
台灣的老齡房屋比例快速攀升，可預見的大量新建與拆除工程，將會創造大量的資源需求與營建廢棄物。如果我們能夠趁機導入循環經濟的做法，不但能帶動市場創新，對於面對資源稀缺、環境變遷的未來更能進一步確保韌性與競爭力。
事實上，台灣已經催生出了幾個循環營建的案例。在台糖與九典聯合建築師事務所的合作下，沙崙循環聚落成為台灣第一個以循環經濟理念設計的住宅：在建築工法上採用模組化、以建築資訊模型（Building Information Modeling, BIM）來建立材料護照記載各元件的來龍去脈作為未來維修的聯繫，也保留其中一棟建築可拆解增建的彈性，每個單元更只提供租用而不販售。
台北市政府在 2018 年也宣誓以南港機廠公宅作為循環經濟示範基地，企圖未來將更多服務模式落實在後續所有的公宅計畫中，相信能帶動台灣在地的企業採用創新的商業模式。
不久前在台中花博揭幕的荷蘭館，更是台灣第一座實現的循環建築。所使用的再生建材，預計在花博結束後拆解，移往月眉糖廠重組成另一棟建築；照明、電梯與太陽能板等設備則是採用服務模式，將於展期結束後歸還廠商等，完全體現了循環建築的理念。
這些計畫與案例，展現了台灣富有實踐循環經濟的潛能與爆發力，也說明了建築與營造作為傳統產業的火車頭，也具有帶動台灣邁向創新趨勢與永續發展的可能性。
在下一篇文章中，我們也將介紹打造一棟循環營建，可以採取的六種行動。
本文同步刊登於天下雜誌循環經濟專欄，標題為「營建業如何實踐循環經濟？把建築物變「樂高」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