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永續發展融入到企業決策中

為了忠於所託書寫這本將要出版的《循環台灣》推薦序,我一字字咀嚼的看完它,確實收益良多。

上一本書《循環經濟》,於2017年剛出版後,現任執行長陳惠琳帶著基金會同仁來我工廠參觀,我公司同仁送上一本厚厚的簡報,說明公司從2007年啟動「宏遠永續發展模式」(Everest SustainAbility Model,簡稱ESM)以來的成效;之後,由同仁帶她們參觀現場。她回到簡報室時告訴我,公司同仁在現場向她敍述時的神情,就如她在英特飛(Interface)荷蘭廠參觀時該廠員工一樣的熱情。同時,我把在《循環經濟》一書上的筆記給她參考。當晚,我參加黃育徵董事長在台南市舉行的新書發表會,我也上台分享了一些宏遠的永續性作法。我從此與「循環台灣基金會」結下了緣份。

宏遠開始實施「永續發展模式」,緣於2007年3月下旬,我在中國張家港參觀一家染整代工廠「節能減排」的啟示,又正巧讀了英特飛創辦人雷・安德森(Ray Anderson)所著的《綠色資本家》(Midcourse correction),作為典範,就於4月1日開始啟動;到今年,我已讀了250本以上相關書籍,在與同仁一起學中做、做中學下,進行了幾百種大小專案,從永續1.0到永續2.0,到今年為了新冠肺炎疫情的韌性求生,繼續進行永續3.0專案。13年來,不但公司內部因「清潔生產」(Cleaner Production),減少許多能資源的浪費,工廠也因很低成本的綠建築改造,停開冷氣機,改用負壓水簾通風,節省92%的空調費用,獲得鑽石級綠建築認證,並得到工業局認可的台灣第一批五家「綠色工廠」之一。而且,我們把三K(溼、熱、髒)的染整廠利用烟囪效應(浮力通風原理)及其他永續措施,變成既乾淨、涼爽又舒適的節能減廢循環經濟工廠。如今,我們除了把台灣工廠的成效推廣到海外五國工廠外,也開放參觀,希望影響更多有影響力的人。

三年前,我從《循環經濟》一書看到「歐盟循環經濟模式」有五個範疇,分別是 (1)廢棄物處理、(2)廢棄物預防、(3)資源使用效率、(4)生態系統韌性、(5)人類的幸福感,含括經濟、環境、社會的三重盈餘(triple bottom line),也是宏遠所致力的荷包蛋哲學。但我從《循環經濟》一書所看到的,僅是聚焦於前兩項「廢棄物的預防與處理」,尤其宏遠最倚重的「資源使用效率」,幾乎不涉及。因此,我頗覺遺憾。但我又想,作為台灣第一本「循環經濟」入門書之「有心」,我就不忍苛責;終於等到三年後,續集《循環台灣,全面啟動》來臨,我一邊讀一邊點頭,說「這就是了!」

這是一本不可多得的,為台灣循環經濟寫的書,從中看到黃董事長「從成就他人來成就自己」的利他心;他的憂國憂民、以循環經濟為台灣產業建立韌性及契機的企圖心,讓我非常感佩。他提出啟動循環經濟的三大策略:(1)高價值循環 (2)產品服務化 (3)系統性,這些觀念及作法非常有指導性,尤其書中有許多台灣「循環經濟」先行者的案例作為參考啟發,可見黃董涉世已深矣!

在本書第七、八、九章提出循環農業、營建、紡織三個行業,我對「循環農業,三路並進」最感新鮮有趣,內文提到「多元種植與養殖,從健康的土壤開始」,強調必須針對當前「慣行農法」單一作物大量生產的迷思,重新設計一套兼顧「生存環境」和「農業產能」的新農業生產模式,不僅有助於優化生產過程的產出及能資源效益,也能與周遭的環境、社群共生共好。黃董也提出「無廢再生,食盡其用」,例如「全豬使用」、「全蚵使用」,不僅可消除負面影響成本,從中還可挖掘大地的寶藏,讓其副產品升級使用(upcycle),且創造在地就業機會。

至於黃董提到的「循環紡織」,正好我從事紡織業已有五十年歷史,我知道台灣紡織業會作二次料的再生(recycle),是起源於品牌商的要求,循此台灣紡織業抓住契機,精進再精進,成為世界紡織業中的「再生」佼佼者,但品牌商並不會給你多一些訂單,他們完全是價格考量,常常會一同造假滲水降成本,甚至乾脆轉單給低價者;在美國人的貪婪價值觀與掠奪性資本主義下,全是以「漂綠」(Greenwashing)來賺錢,美其名為「愛地球、環保永續」;品牌商和美國紡織廠商自己根本不花錢作「永續」,只叫供應商去做,而自己得其美名來賺錢。

循環經濟,是用更少資源創造更多價值(Less is More)。本書中提到「3R到2R,從源頭啟動循環經濟」,我頗有同感。當宏遠開始作永續時,產業界通常用3R(Reduce, Reuse, Recycle)一詞當準則。在我研讀相關永續書籍後,我就把3R擴充到7R—Rethink(重新思考)、Redesign(重新設計)、Reduce(少用)、Reuse(再用)、Repair(維修)、Recycle(再生)、Recovery(生態復原),前二者叫生態創新(Eco-innovation),效果最大,又不用花什麼錢。後五者叫管末處理(pipe-end treatment),由前項到後項,所要花費的代價愈大。黃董的想法和我一樣,從傳統的3R回到2R,主張從源頭作生態創新:重新定義(Redefine)需求與供給,再重新設計資源循環的方式(工業循環與生物循環),致力使生產(經濟成長)與資源使用的耗損(包括環境污染)「脫鈎」(decoupling)。

老子說:「人法地、地法天、天法道、道法自然」,宏遠秉持「道法自然」的原理原則,於十年前即建立生態工業園,得到工業局「生態社區」的銀獎,這當中秉持著「要讓室內舒服,必須先讓外部舒服」的生態學原理,也秉持「大自然沒有廢棄物」的法則,不但無「垃圾」排放,還把它與污泥與媒渣整合,製成綠色建材認證的透水舖面(降溫)煤磚外售,作「廢棄物等於食物」(Waste=Food)的升級使用。

本書第十章「循環台灣,全面啟動」,是全書的總結,更可讀到黃董事長憂國憂民「語重心長」的叮囑。在第一節,他提到「重新定位台灣的競爭力,打造下一世代的產業」,期勉台灣這個「小國」,要找到自己的優勢,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。他也重提「未來產業的收益來源,從物質流轉換到知識流」,而製造業若能結合資通訊科技,將能如虎添翼,(即自動化+人工智慧物聯網的智慧化)。

黃董事長指出,企業全方位落實循環經濟的過程,沒有捷徑,但有路徑。不同類型的企業會摸索出適合自己的落實方式。以我宏遠的經驗,如同英特飛模式,是從「低垂的果實」開始,其次再尋求「科技的方法」來進階運用;同仁不斷加入創意,相互學習,相互啟發,樂此不疲。最後逐漸轉成公司的「商業模式」。就如黃董所言:「永續發展的精神——在限制中均衡地成長,更應該融入到企業的每一個策略及決策中。」

宏遠實施永續發展模式十三年以來,最大的收穫是企業文化的改變。員工知道在作的每一項專案目的是「節能、減碳、愛地球」,也是要讓公司更有競爭力,因此員工愈來愈善良、愈有同理心,肯負責任,縱使在今年新冠疫情肆虐下,大家仍在國外奔波為公司效命。所以實施永續發展模式,就如落實豐田模式,不但可改變企業文化,而且可以培養各階層的領導人才,尤其在這新冠肺炎後疫情時代,更可提升個人和企業的韌性,降低風險。